谁割下梵谷的右耳？

书评：作者：蒋勳
书名：《破解梵谷•Van Gogh Rediscovered》

在梵谷以向日葵般地热情迎接他那视为好友的高更（Paul Gauguin），住进他阿尔（Arles）的房子，在两人同居2个月后的某天深夜，邻居听见屋内传出两人激烈的争吵声，接着高更逃出屋外，之后人们发现梵谷倒在血泊中，他的右耳已被割下。

有个说法是，高更忍受不了梵高的精神病，许多极端与异于常人的行为，让他脾气爆发而错手伤害了他，梵谷为了袒护好友，便骗世人说是自己割掉耳朵。

以画大溪地风情著名的高更亦是一位为追求艺术而不顾一切的画家，他在梵谷的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蒋勳的记录中，梵谷在1887年在巴黎与高更相遇，之后梵谷去了阿尔，高更去了布列塔尼。

蒋勳如此写道：他们对那一次短短的相遇似乎有一点错愕，怎么忽然遇到了前世的自己。因为错愕，所以会思念，向往，渴望，终于会有第二次相遇。第二次相遇成为悲剧的纠缠，两个月一起生活，一起画画，在孤独的世界中寻找到唯一的知己的梦幻破灭，梵谷精神病发，割耳自残，住进精神病，以最后两年的时间创作出震动世界的狂热绘画，在1890年7月举枪自杀，结束（或完成）自己的生命。

梵谷拥有许多自画像，一半是受自画像鼻祖林布兰的影响，更贴切的说法是，梵谷靠着不断凝视刻画自己，甚至逼视自己的内心深处，用最纯粹的眼光看待自己。每一张自画像代表了不同时期的梵谷，也记录当下的心情与心理状态。蒋勳分析道，比较起来，梵谷1889年1月精神病发，割耳之后的自画像，反而有一种释放之后的轻松幽默。割掉耳朵，或许只是肉体上小小的痛楚，暂时转移了他精神上饱受折磨的剧烈痛苦。

梵谷的一生，像是一个被诅咒的生命，如今世人看到他惊为天人的画作，在艺术成就上，他创造了一个灿烂的自己，只是看回他的生活，却是如此地狼狈不堪，精神状态带他到无法与自己相处的境界，痛苦得让他举枪自尽。

出身牧师之家的梵谷，在年轻时狂热地做布道工作，他选择了到最矿区为贫苦瘦弱的矿工讲道，沉浸在他为穷苦人家寻找救赎的快乐与兴奋里，然而他的行为不被他的教会理解，当时的教会要牧者维持高高在上的体面，他们无法接受贫穷，邋遢，甚至被自己的父亲形容：几乎认不出这是我儿子，他完全像一个矿工！

梵谷早期的作品人物多以贫穷的劳工为主，1882年一幅《饭前的祈祷》，以简单的炭笔素描了一个劳动者的沉着，尊严与顽强；同年了画了一幅名为《哭泣的老人》，主角是一位老矿工，整张脸埋在双手中，看不见表情，他秃头，衣服破旧，好像工作了一生，耗尽了所有生命力气，却仍然一无所有。

梵谷的荒谬，还包括了一位影响他至生的女人，一个叫西嬿（Sien）的妓女。她从16岁开始在街上拉客，以出卖肉体为生，生了5个孩子，每个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认识梵谷时，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梵谷同情她，请她当模特儿，画了很多西嬿的素描，付钱补贴西嬿的家用。之后，梵谷与西嬿同居，负起孩子们的生活费，城中人窃窃私语，一个当过牧师的画家，竟与一名妓女同居？梵谷仿佛要对抗整个世界的虚假，耶稣不也曾宽恕过一名妓女吗？他不顾一切与西嬿结婚，然而，这段婚姻是因为同情还是爱情？

西嬿最后又跑到街上去接客，梵谷看不到救赎，正如他自顾不暇，却又一厢情愿借由施舍来展现对他人的救赎，这一笔更为他的生命，添了多一道伤痕。




刊登于《96ST》4月期号。

我不是坏蛋！

书名：《我不是坏蛋》
作者：欧阳应霁

你有没有这样的朋友？那种既不挑食却又不是狼吞虎咽，胃口很好但是不算大得惊人，爱吃但不贪吃，仿佛看吃什么都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我记得张智成就是这样，总是呼呼呼地往嘴里送食物，他说以前念大学时，室友看他吃快熟面的满足样，绝对是一种诱惑，抵挡不住纷纷也走到厨房去加入“渌面”行列。

胃口好是一种福气，爱吃懂得吃，更是人生一大享受。庸碌如你我，每天为谁辛苦为谁忙，疼自己的方式，其实不一定要等到放假出国的那天，想一想你每天上班的午餐时光，是不是对着电脑三两口将饭盒扒完就算？什么？你忙得没时间吃午餐？从今天起好好反省，给自己的胃放尊重一点，午餐怎么吃也可以是一种人生态度。

从《香港味道》开始，欧阳应霁展开了一系列撰写美食同时记载香港饮食文化的大工程，瞬间多了一个身份，成了香港美食代言人之一，他认为食物是一种很有趣的媒介，它的味道与人们的记忆与经验相关，所以食物的酸甜苦咸鲜，也记录了港人经历的酸甜苦咸鲜。从虾饺、叉烧包、碗仔翅、丝袜奶茶……可以品尝到香港人如何成长、如何看待自己、看待生活。

而，欧阳应霁认为最有诚意的美食态度，就是自己下厨。他喜欢到吵杂脏乱的菜市场，并非干净有冷气的超级市场，他在乎菜市场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与情感，这些看似不完美的小细节，却是最有诚意与真实的感受。这次为了他的“吃到底系列”，一开篇就以“蛋”为主角，灵感来自他的偶像，村上春树。

他在自序中写村上：09年他获得以色列耶路撒冷文学奖，他在众多非议甚至杯葛的情况下决定出席，却利用颁奖典礼机会毫不客气地发表了一篇谴责以色列以压倒性的军事力量打击巴勒斯坦人演说，把那些冷血，高傲，背负宗教的杀人制度喻作高墙，演说题为《站在蛋的这一边》：在一道坚固的高墙与一个撞破在墙上的蛋之间，我永远站在蛋的这一边。就这样，身为他的粉丝，欧阳兄义无反顾，理直气壮，与蛋同在！

欧阳兄对蛋如此爱恋，在我来看这本像是给“蛋”的一封情书。一开卷的皮蛋画页，欧阳写道：用最粗糙又最巧妙的方法去保护最脆弱最可爱的你。再来给鸡蛋的：你的造型熟悉不过，竟又是世间最完美的设计。每次敲开你，都有一个期待。进行中的动作，声音，快慢，轻重，都是享受（说的是在打鸡蛋啦！）说你最素净，其实你最亮丽，说你最稳定，其实你最最多变……如果没有你，完蛋，没戏。以上若不是在说蛋，根本就是欧阳兄对他眼中那位“西施”的甜言蜜语嘛。

欧阳兄在整本书中分享了三十道有关蛋类的煮法，无论是中餐西餐，主食到甜品类都有。此外，还附有关于蛋类的“冷热小知识”，包括究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鸡的祖先从哪里来？下蛋的母鸡有多厉害？蛋黄是否是脂肪？各种蛋黄的颜色为什么会有不同……你想得到的或你没想过的问题，不用到10万个为什么，这里有冷有热的知识，学会了够你去吓唬人了。

不得不提及这本《我不是坏蛋》是由好友从台湾帮我买回来的（香港书去台湾买？不管，买到就是！）书送来时，她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会买一本食谱呢？”当下我脑袋闪过周星驰的脸孔，幻想他一脸认真严肃地代替我答：“这本，不是一本普通的食谱。”有型又搞笑。



刊登于《96ST》3月期号。

何止五分钟完事。

那些打着“才子才女”旗帜出书的艺人，你有什么想法？这问题或许有点为难，这么说好了，没有一支好笔而出书，是件很可怕的事，正如走进森林里，遇到小红帽或是大灰狼，结局各异，那些写得不怎么样的书，分分钟让爱书人“遇害”，浪费地球资源也是罪过，跟环保过不去，多可恶。

台湾写词人方文山出书，附带的书腰列满名人推荐，哦，阿信有看过呢，五月天的粉丝立刻爱屋及乌，啊，蔡依林也写了序，周杰伦也来助阵挥几笔，双J加持，必定大卖特卖……说到底还是包装手法，我不晓得“那条”书腰值多少钱，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笔账算到消费者身上就对了。

管启源阿管出书了，这句话附带“终于”的意思。没有硬加条书腰给你的《五分钟完事》，不给读者添麻烦是一种美德。是啊，好书何必呢？一般人出书，找来好友知己，更多的是找些知名人士撰文写序，被邀请到的人不免有被重视的窃喜，窃喜了当然尽写好话，再不然假装写些不太坏的坏话，阿管说得有道理，写序果真是件“粗重”又恼人的事，所以他只有自序。

他写道：照常理来说，一本书都应该找一些人物来写个序，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要好了，我不知他们会写出什么来，太好太坏都不是，于是，我叫这些可以帮我写序的人选，都去帮我写推荐文吧，写序这种粗重功夫，还是由我自己来好了。这本书摘录了我近乎10年的文字作品，其实没有10年，说10年是因为顺口，你可以做出一个如电影里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远方或望地上，可能吐出一口烟或喝一口啤酒，微微地叹息着说：“10年了啊……”

《五分钟完事》为层次感而切割分类为八块，计有《北京》、《一个人的情书》、《温日》、《这就是生活》、《我自己教我自己》、《杂乱无章》、《方块文章》以及《无深度听歌》。我在读完整本书，才发现有所谓的“目录”，所以可以更客观地说，其实没差，无论哪一块的文字，都充满着生活气息与反省。这让我想起创作人常被记者问：你创作的灵感来自何处？其实标准答案只有一个，就是生活，只有懂得品味生活的人，从中领悟了什么，或是想不通什么也好，只有贴近生活，才能发掘创作最好的材料。

阿管的文字很冷静将自己的事，像拼图般一块一块，用自己的节奏、速度、慢慢地拼凑起来，完成之后，带有毕加索作品中的诚实与忠于自我，在写作中对自己坦诚需要勇气，一刀刀解剖自我感觉，赤裸裸将情感展示陈列，如此方式拿捏不当，就会显得自以为是与一厢情愿，说到底还是文字功力的问题啊。

书名《五分钟完事》是一位诗人帮阿管取的，阿管建议此书大家适合用于上厕所的时光，5至10分钟读完一两篇，所以叫五分钟完事。我说，如此作品，何止五分钟完事？


此文刊登于《96ST》二月期号书评。

哭。

普通组：

他哭了。

他落泪。

社会新闻组：

他哭得一度昏厥过去。

他嚎啕大哭，闻者心酸。

娱乐组：

他崩溃大哭！尽管如此，摄影记者猛按闪光灯。

他歇斯底里，双膝跪在地上哭得呼天抢地，全场傻眼。

副刊组：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一滴，一滴，一滴，往下流……

他不语，低头，微微叹出一口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那不是雨水，是泪水。

旅行要跟对的人一起去。

秉持着“旅行要跟对的人一起去”的原则，此类出差式的旅游，仍然算工作，人家尽情玩乐，偶尔抛个笑弹开怀大笑，想想还得拿笔记本出来随时准备写字，又怎能尽兴？

无论如何，这半推半就的旅程，我还是回来了，我要强调是活着回来的，这说法一点也不过分。

我得承认我的外向与热情只有对待朋友才会展现出来，我并非“逢人熟”，天生慢热加上缺乏安全感，遇见陌生人，又怕场子太冷，心里极度想灵魂出窍，却又硬将自己拉扯回来，使劲地投入，装出很和善的样子来应酬，老外的热情与生俱来，我的友善靠后天琢磨，无法相提并论。

待人处事这码子事，我不想恶心地说我很努力，至少我以基本礼貌与尊重待人，这是底线。努力这两个字被用得很烂，我想起10个明星9个都说自己很努力，我常OS：铁棒磨成针，木棒只能磨成牙签，材料不对，怎么努力也徒然，那些自顾不暇又连累他人的，还是早点转行吧，当明星又不是当超人，世界不用靠你来拯救。

我想说我不是一个贪玩的人，但是又有点心虚，我爱玩不滥玩，尤其对未知的事物，射手座总是比别人充满着冒险精神与好奇心，一心想看一切事物会演变成怎样的结局，风凉的说法，叫看好戏，偶尔不安好心，就看碰到什么鸟事。

这趟旅程，鸟人鸟事也激起我在此着墨一番的欲望，一种米养百种人，而旅行是考验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最佳方法，旅行的意义在于逼出真我，而真我就看对方接不接受。

我预设对方不接受我的“真我”，把话说在前头合理一些。在这位同行的同胞不接受我的真我的前提下， 在飞机降落在澳洲土地上，她就暂时忘记我是跟她一道来的同行。人在异乡，互相照顾，看她对每一位金发碧眼的人热情如火，我只能说：崇洋媚外没有罪，媚外的当儿，也不需要全程将自己的同伴当透明。我至今找不到她不理我的原因，我只是很费解，有次两人一同走回酒店，她蹲下绑鞋带，我停下等她，她抬头臭着脸对我说：你可以自己走，不需要等我！

我得补充，这是我们一同从迎宾酒会走回酒店房间，大约15分钟，两人静默不语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俩前后大约有5天没交集，回程当天她突然问我：你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休息到？当时，我们坐在布里斯本的百年历史古迹改建的酒店大厅等人接往机场，我相信百年古迹里，妖魔鬼怪少不了。

我和她的这场烂戏，血淋淋地前后上演了8天，难熬过我去烈日当空下曝晒，只能说怪咖无处不在，遇上了纯属我的不幸。